照顧者書房|《相送》


照顧者來到最終站,大都是站在這個房間,縱使傷心,但願無悔,要做的,都已經盡做了。

不要介意,嗯,這是醫院的殮房。

陳嘉薰可能是最多讀者的香港醫生,九十年代開始不斷寫青少年小說,近年認真寫自己的本科:病理學,上一本《最後的房子》獲得出版雙年獎,由殮房寫到生死悲歡離合。

剛出版的《相送》是長篇小說,乍看有點令人想起陳浩基的《13•67》。兩位殮房職員馮偉業和馬可凡,分別在八十年代和這幾年入行,各自背負不同的社會目光和禁忌,編織出三十多年的工作變化。

當年殮房可以隨便站著幾間長生店經理兜生意,仵工會把「魚」放在地上,家人來到,要在地上一字排開的幾個布袋翻看名牌,十足像在街市挑選魚般,最後還要向職員俾利是,然後才能領走遺體。

時至今天,殮房安排截然不同,例如瑪麗醫院的設計非常人性化:漂亮開揚的等候室、獨立房間讓家人靜靜和逝者說再見、有鋼琴的小禮堂舉辦禮式……然而再好的硬件,仍需「軟件」配合:殮房的職員如何準備自己?二零二零年九月香港受疫情影響,失業創新高,衛生署公開招聘殮房服務員,吸引了一千七百人申請——當中多少真正了解殮房工作?陳嘉薰醫生寫這書,就是希望社會明白殮房的重要,這對逝者和喪親者,都是重要的地方,殮房職員有份陪伴同行。

陳嘉薰醫生描寫的場面極其仔細:有身體的五顏六色、有離世後肺部仍發出的聲音,更有襲人的味道……深深感受到工作人員面對的處境,不能簡化只用「尊重」兩字作要求。

就像照顧者的愛和付出,也不是閒閒一句「孝順」消化掉,年年月月的病情變化折騰、把屎把尿的氣味、身軀無力或僵硬的沉重……照顧者一步一腳印。

終於,病人的人生畢業了,照顧者也修完這不長不短的課程,以目相送。

陳曉蕾
香港記者,大銀總監,報導《剩食》、《香港好走》等均獲多項書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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